做人不要太老实

做人不要太老实。这不是我的伟大发明，而是水中鱼先生的惊人发现。记载这一惊人发现的，是《做人不要太老实》一书。
�牐犓�中鱼说，这年头，“老实”一词很难说是褒义或者贬意了。说你这个人太老实，那无异于骂你是个大笨蛋。因为事都是你干的，可最后好处全都是人家的。所以常言道，老实人吃亏，老实人无用。这里的“老实”是贬意。但若说你这个人很不老实，那无异于骂你是个大坏蛋了。因为事都是人家干的，可最后的好处，却全都是你的了。为人如此奸诈滑溜，已是走向了“老实”反面的极端。这里的“老实”是褒意。没有人想当“笨蛋”，也没有人想当“坏蛋”，因而既没有人想让人家说自己“不老实”，也没有人想让人家说自己“太老实”。因此，既不要太老实，又不要太不老实，实行中庸之道，便成了大多数人的人生选择了。
�牐牭谝淮卧谕�上看到这本书的时候，我正在担心儿子的将来。儿子受到学校和老师的良好教育，老老实实，规规矩矩，是典型的“三老实”：做老实人，说老实话，办老实事。缺少无厘头年代的起码品质，也没有新新人类的丝毫踪影。儿子迟早是要步入社会的，凭他传统的好学生的品行，不知要吃多少亏。我曾经买了《Q版语文》，希望儿子从中悟出点扯淡的道理来。儿子看得哈哈大笑，笑完了还回到他的本来面目。我做人最失败的地方就是太老实，当学生时，老老实实读书；毕业后，老老实实工作；结婚后，老老实实过日子。老实换来的是一流的工作业绩和末流的荣誉升迁。
�牐牪荒苋枚�子步老子后尘。
�牐犖衣砩习颜獗臼橥萍龈�儿子，希望他认真读一读。儿子匆匆扫了几眼，没有丝毫的兴趣。在他的意识里，还没有人生这东西、将来这东西。做老实人的坏处，不做老实人的好处，跟自己将来有什么关系，诸如此类的问题，似乎超越了他的思维能力。
�牐犖沂酝家�诱他思考这些问题。我讲我的中学同学。我说在我的那些同学中，凡是天性老实的，学习成绩都不错，都很顺利地考入了大学，并顺利地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。但到了这一步，他们这一辈子就基本定型了，过上了为了生活而工作、为了工作而生活的平淡日子，没有什么建树，很难有成就感。倒是那些很不老实的同学，虽然升学无望，早早地进入社会，早早地开始折腾，若干年后，有些人居然折腾出了名堂。儿子问，折腾失败了咋办？我说再折腾啊。他说永远不成功呢？我哑然。由此断定，这小子也是不愿冒险的。
�牐犖也凰佬模�又讲自己的经历。在部队时，一次难得的机会，单独陪同基地政委去教导大队，给新来的一百多名地方院校毕业生讲课。政委刚从国防大学进修回来，手头有一大堆北京高级理论专家的讲稿。政委亲自动手，将讲稿中的有关资料整理成个人的理论研究成果。政委讲了整整三个小时，我却听得云里雾里。我一个宣传干部尚且如此，就不难想象这群大学生的感受了。政委的自我感觉很好，为了得到佐证，在回机关的路上，他问我：“下面的反应如何？”我应该说，大家反应很好，说在大学里都难得听到这么高水平的报告。但话到嘴边，我突然改口说，他们刚从学校出来，恐怕暂时接受不了这么多理论知识。说完，我马上意识到犯忌了。政委本来比较器重我，曾在机关干部大会上表扬我有能力有水平。但我说了那句老实话后，政委给我圈定的前途是“可用不可重用”。儿子的问题又来了。“老爸你尽说假话，也不一定能当官啊。”我说虽然不一定，但机会肯定多得多。儿子说老爸应该庆幸，不当官是好事，永远不会成为贪官。怎么扯到贪官上了呢？真是不可救药。
�牐牳纱嗷氐蕉�子的生活圈来诱导吧。我给儿子提出三个问题。第一个问题，假如你早晨睡过头了，到了学校你怎么解释？儿子说，告诉老师睡过头了呗。我摇头。儿子又说，在路上遇到坏人了，跟坏人搏斗。我说太离谱了。“哎呀，我不知道，你说该怎么说嘛？”儿子很不耐烦。第二个问题，假如老师问你，刚才的课讲得好不好，而你觉得他的课讲得不好，你会怎么说？儿子说，没有老师问过。我说是假如。儿子思考一会儿，说老师讲得不好，我非要说好，不是把我和同学都害了啊。第三个问题，一个女同学穿一件新衣服，问你漂亮不漂亮，而你觉得很一般，你会怎么说？儿子不假思索地回答：“告诉她很难看。”我提醒他，你会得罪女同学。儿子说，没必要讨好女同学。我说不讨好也没必要得罪啊。儿子说，老爸你不知道我们班那些女同学有多烦人。
�牐犖薹ń涣鳌Ｎ薹ㄒ�导。我彻底失败了。
�牐牶罄矗�我发现儿子回家很少说学校和班上的事。我就追问，学校有没有什么新闻，班上有没有什么新闻，你有没有受过表扬或批评。他的回答都是两个字：没有。这反倒让我起了疑心。我说看着我的眼睛，我发现你在撒谎。儿子很暧昧地笑了起来。“老爸，你说的哦，做人不要太老实。”老婆就不同意了，教训儿子有心事万万不可瞒着父母。儿子很不高兴，哪来的心事嘛，神经病。老婆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。儿子进入青春期，生理和心理悄悄发生变化。我告诉儿子，做人不要太老实，有两个例外：对父母例外，对最好的同学例外。尤其对父母，一定要老实，而且要十万分老实。儿子说，你们烦不烦？
�牐犓凳祷埃�有点烦。但是，又有什么办法呢？水中鱼先生说了，老实人是穷命，老实人被欺负，老实人孤立，老实人朋友少，老实人多抱怨，老实人被误解；老实人守成有余而开拓不足，往往缺乏冒险精神，这使他们的事业始终处于一种小格局、小境界和小发展之中；老实人最高的理想是不吃亏，最低的理想是吃小亏，经常做的事不是求赢，而是不计代价地求不输……而这些，已经在我身上得到证明。
�牐牥Γ�我的儿，求求你，不要那么老实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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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人不要太老实。这不是我的伟大发明，而是水中鱼先生的惊人发现。